房汉廷|创新是昂贵的
当创新成为一句口号,当创新成为一种运动,还有谁关注创新的本质,还有谁精心准备创新的条件呢?媒体宣传的创新是无上美妙的,似乎创新是一个唾手可得的蜜桃。
如众所知,至今世界上只有不超过30个经济体实现了创新驱动发展,而90%的国家依然依靠资源、能源、劳动、资本的堆积发展经济,甚至一些国家(如拉美的阿根廷、巴西)已经摸到了创新经济体的门槛,一不小心又掉入了“中等收入陷阱”。
中国的创新驱动发展愿景能够顺利实现吗?我们还有哪些“坑”没有踩实填平呢?我认为,中国要突破要素驱动瓶颈,进而导入创新驱动发展程序,至少还有10个待破解的问号,如创新前提、创新主体、创新要素、创新制度、创新文化、创新回报、创新评价、创新边界、创新毁灭、创新投入。这里只谈创新投入的昂贵性。创新之难,首先在于其是一个昂贵的过程,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启动、指引和维持,创新甚至都不会发生。创新资源是一个群概念,我在此仅从资金投入单一量纲讲讲创新的昂贵性。
创新的昂贵性,首先是前创新投入的刚性要求,即研发投入。创新活动发生的前提是有足够的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等科研成果,而支撑大量科技成果持续产出的资源之一就是高强度的研发投入。研发投入强度达到多少才能为创新提供足够的成果呢?根据我多年的研究发现:全社会R&D投入强度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创新能力的核心指标,当R&D投入强度为0.7%时,恰好是一个经济体能否发生创新的点火点,此时的研发投入几乎由政府包揽;当R&D投入强度为1.5%时,恰好是一个经济体创新的起飞点,此时的研发投入大约政府与企业各占50%,政府研发投入开始向基础研究、应用研究前端倾斜;当R&D投入强度超过2.0%时,恰好是一个经济体科技创新活动进入自组织阶段,企业、第三方组织已经成长为强有力的创新力量,它们的研发投入大约占到总投入的2/3,政府研发投入占比降到1/3左右,政府更为专注创新条件和创新环境建设。中国全社会R&D投入强度从2013年首破2%以来,已经连续6年在2%以上。按2020年中国100万亿元GDP产出规模推算,研发投入须在2万亿元以上,才能保持现有的研发活动规模。
创新的昂贵性,其次体现在创新投入对研发投入的指数化增长要求。创新活动的规模化发生,是对科技成果的商业化产品及服务的再开发。这项活动主要由创新企业家组织完成,所需要的资金投入大约是研发投入规模的10倍。截止到2020年底,中国大陆大约有22万家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、1亿个左右的市场主体、169家国家级高新技术园区,应该进行的创新投入至少在20万亿元规模,才能匹配2万亿元的研发投入规模,而实际的投入情况差强人意,全部创新投入只有5万亿元左右的规模。
创新的昂贵性,还表现为对后创新阶段投入需求的爆炸性增长需求。衡量创新是否成功,更为重要的指标是看创新产品及服务是否真正被产业化、市场化。这项活动可能涉及到多主体的协同作为,按照经典的投资扩散模型,其投入规模大体是创新投入规模的10倍、研发投入的100倍。2019年末中国社会浄财富675.5万亿元,其中:居民部门净财富512.6万亿元,占比76%;政府部门162.8万亿元,占比24%。这些资金资源有多少进入了后创新活动?国家统计局没有公布官方数据,我的研究是30万亿元左右,与应该的投入规模200万亿元相距遥遥。
我们真的明白创新的昂贵性吗?我们是不是还在想着支起个炉子就能炼出特种钢呢?廉价的创新十有八九是假创新、伪创新,今天的创新战略研究者、规划制定者、政策设计者以及服务安排者,都应该有一个清晰、清醒的认知和认识。
(科技日报社副社长、研究员,本刊编委 房汉廷)
引用本文: 房汉廷创新是昂贵的[J]. 中国科技论坛, 2021(5): 0-0.